还未散尽,霍宗琛的声音在沈昭脑子里迷蒙着,似隔了一层纱网。 “再睡一会儿吧。”霍宗琛的大掌蒙住了沈昭的眼睛,沈昭重新陷入黑暗。他还残存意识,却无法言说,马车颠簸,过了许久,眼前才重有一丝光亮。 “你要带我去哪儿?”沈昭的声音嘶哑虚弱,他的眼睛睁睁合合,霍宗琛高大的身影将他的视线挡住许多。 “回北境。”霍宗琛道。 “我没同意,”沈昭道,“我不回去。” 霍宗琛拿手探他的额头,不烫。马车中安置了张桌子,霍宗琛端起一碗水,一勺一勺地喂给沈昭。 “喝点水,嗓子就不痛了。” 那水是温热的甜,有蜂蜜和甘菊的味道。他耐心极了,一定要沈昭喝掉大半碗才停。 沈昭喝了水,意识更清醒了些,道:“你又骗我。” 霍宗琛道:“你总在吐血。” “你给我用了药。” 霍宗琛沉默。 沈昭道:“我是你砧板上的鱼肉吗?为何你总是这样?” “你怎么想都好,但是你的身体耽误不得,”霍宗琛道,“这迷药是我师父研制的,他曾给我用过,不会伤害人。” “可是你又骗我!”沈昭将手边的一只枕头砸向他。 他力气虚软,扔枕头的力道不大,可直直地砸在霍宗琛脸上,从他脸上滚落了。 霍宗琛好似没有一丝难堪,捡起脚下的枕头,拍了拍放回去。 “我就要你在我身边。”他道。 沈昭闭了闭眼,片刻才道:“即便再来一次,你还是如此。” ? 如?您?访?问?的?W?a?n?g?址?f?a?布?y?e?不?是?ì???μ???ě?n?Ⅱ???????5?????????则?为?山?寨?佔?点 “不,”霍宗琛斩钉截铁,“若能再来一次,在京中时我就要将你带走,若能再早一些,我必要赶在刘珩之前先遇到你。午夜梦回,我已时常后悔,我曾有过许多次机会,能减轻你的痛苦,可是因为我的自负,已经全部错过。此番即便你怨我,我也要你活着。” “可我就要死了,”沈昭道,“霍小王爷,这世间事,并不总能如你的意。” “不会。”霍宗琛道。他面无表情,沈昭的话仿佛无法刺痛他,他好像永远那么笃定,是那个轻易将别人生死攥在手里的祁北王爷。 “你应当探过我的脉,知晓我还剩多少时日。”沈昭道,他话中的恶毒伤人伤己,毫不留情,“我年少时便伤了根基,后来又服了那么多刘珩和你给的毒药,那支箭也曾刺穿我的胸膛,能活到现在,已经是我的运气。我只剩三五载的时日,便是你再照顾,也是亏本买卖。” “我说了不会,”霍宗琛的拳头已攥得死紧,语气却轻,帮沈昭掖了掖被子,“别再胡说了。” “我死得快,你也出过不少力呢。”沈昭笑吟吟的。 霍宗琛却终于一把捏住了沈昭的下颌,他的手发着抖,看见沈昭露出痛苦的表情。 “别再说了,”他缓缓松了力道,拇指在沈昭苍白的嘴唇上擦过,带出一点血色,“你不会死。” “你真的在乎吗?”沈昭不再笑,他的脸上有霍宗琛刚留下的红痕,眼里逐渐蓄满水汽,盛不住的委屈和怨恨顺着眼角流出来,“你从来都不在乎。” 霍宗琛将他抱起来,紧紧地搂在怀里:“在乎,我在乎。” 沈昭瘦成这样,抱在怀里轻飘飘的,霍宗琛环着他,手摸到了他柔软的头发,脖颈里沾到了他的泪滴。他抱住沈昭,就不想再松手,也决不能再松手。 “宁宁呢?你把宁宁弄去哪里了?”沈昭问他。 “你不是找了陈知砚来,一并都在后面的马车上呢。”霍宗琛答。 “她哭了没有?” “嗯,”霍宗琛不太硬气,“她担心你,还冲过来打我。”霍宗琛向沈昭告状,已经说完了,才想起来找补,“已经派了位老嬷嬷去哄,你不要担心。” 沈昭在他肩膀上咬,用了很大的力气:“她恨你,恨得早晚要杀了你。” 霍宗琛疼得吸气,心里却满足,嘴角没压下去,道:“我知道。” “阿青呢?”沈昭又问。 “不知道。”霍宗琛答。 “怎么会不知道?”沈昭看他,他的眼睛肿了,有些红,愤愤质问他。 “没见他。”霍宗琛说完,又道,“管他做什么。” “怎么能不管他?你是不是怎么他了,你打他了吗?” 霍宗琛摇头:“我若打他,你岂不是又要恨我。” 沈昭放心一些,霍宗琛就帮他擦了擦眼睛。 “我不会伤害他们。我师父已经在来的路上,我们一并往前赶,不出几日便能汇合,有他在,你不会有事。” “我要见宁宁。” “到了北境,我会将她交给你。”霍宗琛道。 “你威胁我?” “我已没有别的筹码。”霍宗琛道。 马车晃晃悠悠,霍宗琛几乎不会离开沈昭半步。沈昭发泄过一次,在他肩上咬出一个很深的齿痕,却没那么容易原谅他。 他能轻易将沈昭掳走,却没有本事叫沈昭的心一并扑在他身上。沈昭认定他不在意,因此觉得他跋山涉水来抢人不过是一时兴起,而他因为之前的多次辜负,已经很难洗脱这样的嫌疑。 沈昭在桑麻里吐过两次血,却一时找不到缘由。霍宗琛沿途已经寻了大夫看过,人人也只说是因为气虚体弱,心气郁结所致,至于如何缓解,便支支吾吾,不知所云了。只是气虚体弱便要到这种程度吗,霍宗琛不再相信大夫的宽心之语,他经常反复回忆沈昭受过的伤害,他服过的药多且杂,毒药解药混在一起,早荼毒了身体,底子坏下了,又挡了那么深的一箭,一直没养好。 沈昭还剩几个时日呢?他不叫沈昭说,却无法不自己想,想来想去,总不见好结果,因此咒怨自己。 正巧又本来一路顺畅,那日跟着霍宗琛的一位小将却突然收到家书,说发妻暴毙身亡了。那小将痛哭流涕,即便在霍宗琛眼前也忍不了悲戚,一夜之间老去十岁,再无从前意气风发之感了。霍宗琛心下动容,给了赏赐抚慰,当夜却在沈昭睡后独自待了许久。 跟沈昭在一起的月夜许多,想起来月色总是明亮,今夜他独步于此,浅散的云层却如薄纱,总是似有若无地遮挡,扰得霍宗琛心烦意乱。 倘若沈昭真的不在了,他又该当如何呢。 沈昭是他处心积虑得到的一把弓,只是他曾以为这把弓也如儿时玩意,过了兴致便能丢弃,当他不再能给予快乐,便要尘封于高阁,可以轻易不再见了,况且沈昭接近他也浪荡别有所图。可是事到如今,每当霍宗琛回忆起他们初次在一起时,总能想起沈昭曾问过他。他问,霍宗琛,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北境去——可是霍宗琛错过了这个高傲又脆弱的求救,叫沈昭体内还带着他的东西,便转头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