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晏珩难得心绪不稳,她今夜倒要趁此良机,再探他的识海。 第24章 云杳窈提灯,几乎是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院子。 刚将房门合上,她便靠着门,迫不及待伸出手腕找寻丝线。 识海幻影在她面前一一铺陈,云杳窈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。晏珩的识海深处依旧不可探查,但贪惑已凭借本能,嗅到了他心中欲念,在吸食他的灵力后,隐隐幻化出一位女子的身形。 在浩荡的识海中心,她身姿窈窕,于风雪中停驻,身着羽衣仙裳。 仅仅是一道模糊虚影,便好似诗人笔下刻雾裁风的一段天成妙言,霞姿月韵,清莹秀彻,风华绝代。 云杳窈斟酌过后,操纵着意识附在贪惑身上。 随着云杳窈与贪惑幻化而成的虚影重叠,周身场景不断变换,烈风卷起天际云海,似起千堆如雪浪潮。 天地变色,云杳窈坠入梦境中。云和浪交错重叠中,识海里幻化出仙鹿云车。 不多时,仙兽稳稳停下。云杳窈坐于辇上,隔着珠帘银织,激荡的梦境白浪飞沫变成了洁白芬芳的梨花。 有一片花瓣携带芬芳,翩然落于云杳窈掌心。 身旁的仙侍手持宝篮,小声提醒她:“君上,那便是晏珩仙君。” 云杳窈抬头,顺着树荫花影,漫山皎洁梨花中,有一人立于小径间,遥遥向她一拜。 “晚辈晏珩,见过灵君。” 清幽芬芳萦绕此间,这个梦境涉及的回忆,真实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。 是需要精心维护,反复回味细节,才能重现当前的细节。 甚至连晏珩自己,都还穿着回雪峰上的新衣,而梦中故人,灵君神女,连袖口暗纹与额前明珠都精致灵动,犹如昨日新见。 云杳窈听见自己开口:“不必多礼。” 而后,她用手中团扇拨开车前帷幕,两人眼神对视的那一刻,她腕上无形的丝线骤然惊动。 灵君似乎对他有些失望,仅仅看了一眼,便放下帘账,连车辇都不曾下。 “仙君美名,本尊早有耳闻,只可惜前年的天帝寿宴上,本尊族务缠身,未能赴宴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 晏珩站起身,他的身影在千树万花中因风而动,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。便看见青鸟停在车上。 神女见到它,柔声道:“稍等。” 青鸟吐息,灵气汇聚成几行字:此战得胜,吾妹一切可还安好?族中事物可还顺遂?为何久久不肯传信?我已提前返程回家,还望君上怜我一片赤诚丹心,早日同我相见。 她轻轻笑出声,突然挑起帘账对外头的人颔首致歉:“族中传信,有要紧事需要本尊亲自决断,仙君见谅。” 灵君离去,梦境在此分崩离析。 然而识海恢复寻常,本该平静无波的湖面泛起两点涟漪,云杳窈还没有反应过来,便看见晏珩立于微波中心,神色分明是平静的,却在她面前无端满溢出些哀伤。 “君上。” 晏珩周身的灵力溃散成风雪,识海内从平静到冻结,再到冰碎雪满天,不过须臾而已。 梦彻底醒了,云杳窈睁开眼,她能感受到,丝线那边的动荡不安。 晏珩他心绪不宁。 那个梦中虚影地位尊崇,身份成谜。云杳窈从未听说过,晏珩曾与什么灵君有过交集。 能令他折腰之人,数遍九境也没有多少。她可能是某位仙门世家的继承人或是家主。 如此推算下去,她很有可能前往将要开启的上古遗境。 云杳窈边想,边牵动丝线,令贪惑继续潜伏。 她推开窗户,回雪峰上空星点寂寥,那些落不进院中的雪花在半空消散。她的视线从远到近,最终落在远处的梨树上。 隐春宫内,处处可见梨花。 从前以为是应景,原来不是贪图那点清芳与皎洁,是为了时刻睹物思人。 云杳窈提剑,剑风扫过树下飘落的梨花,她疲惫一扫而空,剑尖刮过枝桠,并没有斩断朵朵梨花,而是将它旁边的绿叶斩落。 有一抹新芽和花苞留于枝头。 “春天真到了。”一名面庞尚且青涩弟子拉着同时进入乾阳宗的同伴,她指着枝头那点不易察觉的绿,“真仪,你看。” 那名叫真仪的同伴出身不凡,她瞥了一眼,说:“这有什么好看的?长老们马上出来了,稳重点。” 即便这么说,她下意识抚摸剑鞘的手指微微发抖,还是暴露了自己心底的紧张。 小弟子翠微听到同伴此言,将目光移回台上。过了一会儿,她突然摇了摇身边人的手臂,指着众人的目光所落之处,问:“快看!是长老们!他们身边的人看起来好年轻,他们都是谁啊。” 不待有人回答她,负责通传的弟子一一介绍道。 “掌门明晦大长老,及座下亲传弟子至。” “微尘长老,及座下亲传弟子至。” “怀璞长老,及座下亲传弟子至。” “定渊长老,及坐下亲传弟子至。” 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众多,每逢春日试炼,长老都会指明几位弟子在台上随行。 微尘长老比较特殊,他名下仅有两名亲传弟子。一位是首席弟子岑无望,另一位就是关门弟子云杳窈。 两位品貌不凡,立在微尘长老身后,偶尔低头悄声细语,果然同传闻中一样般配。 “这就是云师姐和小剑君?”翠微感叹道,“果然气质非凡。” 赵真仪比她先到乾阳宗几日,她家与段家有姻亲关系,已凭着这层关系和常慎峰的弟子们混了个脸熟,自然要比翠微多知道些宗门内的消息。 她定睛一看,才在脑内将云杳窈身旁少年的脸同名字对上。 赵真仪道:“那不是小剑君,是花师兄,我昨日在演武场与他和云师姐正好遇上,云师姐还顺带指点了我两招。” 她说着,但眼里有止不住得意。 “至于岑师兄,我猜是那位。”赵真仪用下巴指了指。 翠微搂着赵真仪的胳膊不再摇晃,凑近后压低声音,同她咬耳朵:“外头传闻两人青梅竹马,情比金坚,怎么看起来不太相熟?” 何止是不太熟悉,云杳窈与岑无望中间犹如隔着一条鸿沟,两人自出现到现在,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。 赵真仪回答不上来,但她 没有承认,而是将翠微的脑袋推开,说:“哎呀,两人年少成名,有些傲气很正常,纵然情深,也不是非要时刻展露于人前。” 翠微恍然大悟:“好有道理。” 她再次看向台上的云杳窈,眼中略带艳羡与崇拜,道:“真仪,听说云仙子出身贫苦,没有拜入乾阳宗前便错过了入道的最佳年纪,竟然能走到今天这种地步,你说我会不会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