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将他们卖给当局。这种自信并不是盲目的,而是卫衣雪在琴岛早有天罗地网,有两江总督的女婿在先,薛百洪知道和他们翻脸的后果。 那就是死。 “这个世道,左右都是死,我何不搏他一搏?”薛百洪笑道,笑意却恨恨的,“官府要挟我,逼我全家上下老小吃不了一口饱饭;和洋人做生意;你们要杀我,琴岛官官相护,逼得我们散商无路可走,左右都是死,不如你们死!” “薛老板,还是那么会讲漂亮话。”卫衣雪说。 他面前,那个黑瘦伙计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软倒了下去。卫衣雪雪白的衣袖之下,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薛百洪。 看到它,薛百洪的笑意突然僵在了脸上。 那是极漂亮,也极沉的一柄洋枪。卫衣雪根本一开始就把枪对准的他! 距离不到三米,击中必死。 卫衣雪说:“我的性子您知道。” “跟我合作的人,有洋人,有国人,有卖国贼,也有仁人义士,利益交换而已,别把自己说得这样高尚。” 卫衣雪一双眼清凌凌的,话语轻描淡写,却让人生出无边的恐惧:“无路可走的散商,怎么会有功夫在这里说话呢?——他们早埋骨在洋人的铁路下了!” 薛百洪看着那柄枪,一时间被恐惧攫住,惊得说不出话。 “印馆四十兄弟,馆外上百兄弟,藏在这山中,就是拼人数,也可以把山头那几辆车来来回回端上好几次。”卫衣雪面带微笑,“你亲眼见到我处理了上次那把枪,是不是以为,我们手里再无别的杀器了?” “背叛的人,你也不是第一个。” 卫衣雪扣下扳机,一道火光冲天而起,薛百洪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,捂着腿倒在了地上——这种枪打出来全是霰弹,不死也残,卫衣雪虽然避开了要害,却下手极狠。 电光石火间,卫衣雪把人拎起来塞进马车,指挥老吴:“撤!按原计划走。” 老吴手忙脚乱问道:“魏鲤呢?” 卫衣雪:"要么被抓,要么死了。快走。" 逃跑这件事上,卫衣雪有着相当的经验。洋人的总署局是配枪的,但大多数准头也并不好,射程不过四十米。 卫衣雪早已准备好离开的路线,马匹开始按照预订方向跑起来后,他就钻回了马车内,等着在薛百洪嘴里问出魏鲤的下落。 他是真的很想要那份名单,却也知道,薛百洪并不会轻易地说出来。 黑夜,马车无灯,循着夜路钻入幽深的小径,身后的动静被甩得越来越远。 老吴差点被吓死:“逢尘,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条路?” 卫衣雪懒得多解释:“他要引我上钩,洋人的总署必然就不能跟得太近。我提前预备了一条小道,正好逃跑。” 老吴:“。” 该说不说,卫衣雪的计划,每次他听起来都全是破绽,但这位大爷还真的就能够给它实现了。实际上,老吴甚至不能确定卫衣雪是不是真的提前准备了这条小路——因为现在的情况,实在是很像误打误撞地找了一条小路。 老吴:“我们的馆内四十兄弟呢?” 卫衣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跟我一起从印馆出来的,不知道他们都去跑纸厂了?”网?阯?发?布?页????????????n?????????5???????? 老吴:“。” 老吴:“那你嘴里,我们的馆外上百兄弟呢?” 卫衣雪说:“你愿意他们在哪里,他们就在哪里。” 老吴:“。” 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追上了他。 这他妈的。 他甚至分不清哪句话是真的,哪句话是假的。就像连他也不知道,卫衣雪从哪里来的第二把卡飞洛手枪一样。 共事多年,他们始终不清楚卫衣雪的行事逻辑,始终不了解卫衣雪手里可动用的资源。 这是卫衣雪真正可怕的地方。 “等……等等,前面有情况。”老吴突然被另一道刺眼的光,唤回了神智,“前面……前面怎么会有灯光?” 这片小路直达环岛盘山矿点的背面,要穿过薛家一个已经废弃的采矿场,除了他们,几乎不会有人知道这条线路。 但灯光已经出现在了前方,拉车的马被地上的篝火惊了一下,不肯再向前。 卫衣雪按住老吴,挑起车帘往外看。 前路停着一辆车子,一辆漆黑的雪佛兰,高档车,整个琴岛只有两家拥有它。 它出现在这个地方,实在是显得非常怪异。连带着这辆车的主人出现在这里,也十分令人震惊。 荆榕将篝火放在离车不远的地方,在火上架了一个茶壶,水汽正往上翻腾,顶着盖子。 在他身边,坐着一个穿着青衫长袍,漫头银发的黑瘦长者,那人正低头看着篝火,不发一言。 老吴一眼就认出来,荆榕身边的这个人,正是真正的魏鲤! 一时间,两边都停了下来,寂静无声。 片刻后,是卫衣雪主动开口了。 他人没有露面,声音飘飘悠悠从马车里传出来。 “荆大少爷,久仰大名。” “这么好的天气,不去夜会美人,跑这里喂蚊子,是在做什么呢?” 荆榕像是并没有对这个声音感到奇怪。他说:“美人跑了,无聊就出门散散心。却没想到路上有热闹可以凑,还叫我抓到一个名人。” 卫衣雪沉默了片刻,像是觉得现在的场景很有趣。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和荆榕正面交锋一次,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交锋,来的这么早。 荆榕的声音沉稳有礼:“在下明人不说暗话,我知道薛老板在你这里,我要他。” “而我手里这位名人,对我有一点用处,用处却暂时没有那样大。我愿意用他,交换你手里的人。” 卫衣雪:“换来做什么?” 荆榕说:“我是商人。商人脑子里想的事情,当然是钱的事。我要薛家所有的港口和工厂。” “据我所知,荆榕公子在琴岛已经是一手遮天,薛家对你来说不过是毛毛雨。” 卫衣雪慢慢说道,他重复了一遍,“要他做什么?” “商人不嫌利小。”荆榕微笑道,“我要的,当然是在琴岛一手遮天。” 此言一出,满座心惊。 荆榕的声音平淡轻松,甚至听不见几分野心,却蕴含着无边凛冽。 一手遮天。 他要和海因人搞好关系,贿赂上层,抛弃下层;和英帝国人合作,以谋后路;卖卫衣雪一个人情,做一个交易,从此和救国势力两不相干;最后,他自己就是琴岛的贵族。 所有势力尽在他手,荆榕从此真是琴岛的皇帝,他想做什么,就能做什么。 至于他之后还想做什么,却没有人说得清了。 短短几个字,月色晦暗下的密林,他就这样轻轻松松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