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是否瞧得上,我也没吃过,觉得稀罕。” “哪里轮得到我稀罕不稀罕。”卫灵尘哂笑着,倒是没客气,要了一半拿在手里,又送张太医走了一程。 这会儿入夜不久,卫灵尘从来睡觉就少,没有困意——睡在宫里,也不习惯,他随手拿了一块糕,尝了一口。 糕点是长条形状的,入口是格外馥郁的奶香和谷香,外边烤出一层脆皮,酥软得轻轻一碰就散了,的确是好东西。 卫灵尘本来是睡不着,随意走走,走着走着,就又来到了正北方僻静的高墙内。 心随意动,卫灵尘又走了进去,这次连太监都没要进去,自己提了灯拜访这深宫之中的小殿下。 这回,院子里种的菜都已经冒出了地面,翠绿一片,正屋亮着灯,一片寂静。透过窗就能看见里边的侧影,小时候和大了也是一模一样,单影子就透出一种漠然锐利。 卫灵尘并未说话,打着灯笼走了进去。 屋里守着的小太监惊了一跳,赶紧去烹茶,荆榕却还在桌边,头也不抬:“卫大人来了。” 卫灵尘把点心递过去:“给你带了好吃的。” 荆榕正在翻书,抬头看了一眼,又垂下眼继续看,神色平静:“我不吃别人不要的东西。” 卫灵尘也坐了下来,就知道他会这么说,他放轻声音,笑着说:“这不是太子赏的。是张太医给的。我尝了一块,带过来给你。” 荆榕于是抬起眼睛,又看了看这包糕点,拿了一个吃了:“多谢。” 他的态度并不算冷淡,只是好像喜欢不做掩饰,喜欢和讨厌泾渭分明。 卫灵尘坐了一会儿,小太监烧了茶过来,荆榕起身抱了几卷书和一个盒子,放在桌上。 卫灵尘看出都是自己上次挑的书,正要问荆榕看得怎么样的时候,荆榕就从盒子里抽出一支温润精巧的竹笛,递给他:“送给你。” 卫灵尘歪头问:“为什么?” “谢谢你送书给我。笛子是我做的。”荆榕也喝了一口茶,冷静地说,“要是你不能收就放在我这里。” 卫灵尘看在眼里,觉得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又正经清冷,又可爱坦诚,世间少见。要说可爱,这个年纪正直上进又认真努力的孩子多了,比如太子荆寰,也算得上努力,但看来看去,还是没有荆榕这样夺人眼目,没有这样总让人想琢磨琢磨。 他温声说:“自然能收,多谢殿下赏赐。” “最近还好吗?” 荆榕又在画画,群青的墨色,三两笔勾几支又飒又鲜亮的竹子,他说,“张太医说你很劳累。明心殿走到这里要走很久吧?” 卫灵尘又被他勾起笑意:“没多少路。虽然更累了,在宫里时间也更多了,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。” 荆榕抬眉:“经常来看我,没有问题吗?” “我想目前我还不会遇到这种问题。”卫灵尘思考过后,告诉他这个客观的答案。目前为止,哪怕是别人吃了熊心豹子胆,都不敢拿这个问题来参他。 “好。我会很期待。”荆榕说,“我会一直等你来。” 那双乌黑的眼睛又静静地看着他,全无这个年纪孩童的稚气,虽然是最平静的叙述,但看得人心直颤抖。 卫灵尘也认真承诺:“殿下好好照顾自己,我会来。” 荆榕说:“那就好。卫大人,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你。” 卫灵尘说:“殿下请问,我会知无不言。” 荆榕问他:“一棵树,生不逢时,生于天地间,但不能生,不能死,不能长,且不能免于日后被人分割,做成器具玩物。这样的树,你觉得,应当怎么活?” 两个人都心明眼亮,都知道这是荆榕以树比自己,平静地问他一个出路。 卫灵尘没回答,他说:“殿下觉得呢?” 荆榕微笑说:“一棵树,放在天地间,别人要他不长、不生、不死,就只能将养分着于根系,等根系穿透一整片土地之时,春来生发,顶破牢笼。” “这个后果不必翻天,却要覆地。” 卫灵尘凝视着荆榕——他说出这番话,他并不感到意外,甚至冥冥之中,他似乎觉得,正是前生的荆榕与他沉默相对时,没有说出口的话。 荆榕是树,他的身份是他生根的养料,把他困在这里不现实,因为世间除非朽木,不会长长久久地困在这里。 “我不想翻天覆地。”荆榕说,“于是我想到第二种可能。” 卫灵尘微微倾身,聆听他的话:‘是什么?’ 荆榕看着他,乌黑的眼底映着他的影子:“是把这棵树种在别的地方。你觉得呢?” 荆榕这辈子是死不了的,除了皇帝需要他活着以外,卫灵尘也需要他活着。卫灵尘上辈子推行改革政令,尚不稳固时就全部被废止,他需要的是至少三十年,连续稳固的政权,所以他必须保住荆榕。 只是,现在刚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,远非七年之后,荆榕出宫养病的时候。 卫灵尘不由得陷入了沉思。 现在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去养的话……会怎么样呢? 第343章 逆天权臣(失忆世界) 有许多念头都在这一瞬闪过,但都需要更仔细地思考,卫灵尘没有直接回答,他说:“殿下等我想一想。” “好。”荆榕说话也干脆。 他和他都不像外边那些沉迷隐喻和不可说的朝臣,隐语只在必要的时候说,其他时候干脆直接,来得方便。 荆榕依旧静静地画竹子。 卫灵尘陪他坐了一会儿,和之前一样,告辞回家了。 到家已经是卯时,卫灵尘明日不用上朝,于是也没急着睡,他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摸出一盘大金锭,继续一边盘一边考虑。 上辈子接荆榕回家养病,是多方势力运作的结果。 那会荆榕已经十七岁,没有娶亲,没有开府,没有封号,而且朝野之争因卫灵尘改革,愈演愈烈,还政一派势力逐渐壮大。 荆榕身不在朝中,却已经成为事态发展的关键人物。 这种情况下,怎么处理都是个问题,代祯帝要卫灵尘把荆榕接回家养病,已经是万策中的上策。 卫灵尘玲珑聪明,知道自己的立场与荆榕自然如同水火,而且荆榕这个人态度极难捉摸,荆榕养病的那几个月,多方都已经开始活络,最终代祯帝一死,敌方势力犹如猛火一般反扑回来。 究其原因,是代祯帝改革推行十余年后,心思逐渐懈怠,弑兄夺位这种事最终成了他心上萦绕不去的病。先帝在时,虽然说不上是万民称颂,却也是公认的仁君,朝中虽然有卫灵尘坐镇,但朝廷运转已经卸了力,哪怕卫灵尘一人可敌万人,皇帝的心力散了,卫灵尘腹背受敌,自然也会崩散。 但现在不一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