顿了下,微侧了头,最终没有回头与她对视,玄关昏暗的灯在他眼睑下落了薄影,高挺的脸陷在黑影里,她看不清他的神情。 “一一。” “……嗯?” “真的别再跟我鞠躬道歉了,你是我老婆,给我90度弯腰算怎么回事?还有别人,也不准。” “好……我知道了。” “还有……”他拉门的动作又停下来,在她呆呆看着他时,猝不及防地偏头看过来,闯进她一瞬不瞬看他的眼睛,“最后一句。” “一一,你不喝酒,乖乖的很好,喝了酒,耍起酒疯,也很可爱。” “你爱喝就喝,不爱喝就不喝。” “狗屁会他妈的惹事。” “以后我给你兜底。想怎么做,你说了算。” “……可我不知道,我爱不爱喝。” 就像她不知道,结婚是否意味着自己快乐,和男人上床是否她就不再是异类,变得话多讨喜外向活泼是否就不再被人排斥。 她是刘菡梅养出来的不伦不类的被这个时代嫌恶的落后小怪物,刘菡梅死了,她的精神成为她活着的贫瘠土壤。 生长得不太好,却也能活。 “一一,以后,你会知道的。” 叮一声,很浅,男人关门出去抽烟。 李勤呆呆望回沙发上他遗落的手机。 忽然自厌、自卑、自喜。 第21章 醉青梅酒(3) 21. 回到校门口,赵客停车,“真不用我送进去?” 十点多的太阳已经毒得厉害,双向六车道没几辆车通行,柏油马路被晒得泛起油光,远远望去仿佛铺着一层正在融化的焦糖。 “嗯……”李勤带着点心虚地说:“我同事还不知道我结婚了。” 赵客不意外,无所谓地耸肩:“随你。” 李勤点点头:“谢谢你,昨晚……麻烦你了。” “既然觉得麻烦,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 李勤顿了下,无措地看着他:“什么?” 赵客沉默了一会,才道:“那个男人……最后怎么处理了?” 赵客知道自己不该问,性侵未遂从法律角度看根本判不了什么,但他无法忽略那人带给李勤的伤害。 李勤:“……在那之后,我没再见过他。” 赵客点点头。 是,哪有那么容易就遭受惩罚。 李勤神情紧绷地看着他。 他笑说:“怎么了?” 李勤:“配偶的生活太复杂,对你来说会是个麻烦吗?” 赵客愣了下,理解她话中的指向,好笑道:“这就复杂了?那你可得对我也多担待了。” 他调侃着,两人都没笑。 “……刘菡梅,她那样打你,你恨她吗?”赵客又庆幸,那次给丈母娘上坟空着手就挺好。 他虽然没有妈了,但三个姨都对他很好,更是从不打他,他或许受过其他的苦,但李家三女人给他的关爱一点都不少。 李勤蹙眉,像是理解了好半天他的话,在赵客以为她要点头的时候,慢慢摇了摇头。 赵客意外。 李勤抿唇,语气低软地解释:“那个暑假,她把我锁在屋里,发了疯的天天往王家跑,要给我找回清白,让他儿子道歉。” 有天傍晚,李勤又从模模糊糊的疼意里醒来,听见屋门打开的声音。 W?a?n?g?址?f?a?布?Y?e??????????ě?n????????5?????o?? 跟着,刘菡梅骂骂咧咧地走进来,啪的把屋门锁上,挡住了要进来的人。 “你儿子是个强。奸犯!想对我女儿图谋不轨还不让说了!我告诉你王贵林, 你休想堵住我的嘴!” “刘大姐,这,这都是误会。”她听见男人急切压低的声音,隔着门缝道:“小年轻们闹着玩,保不齐就是你情我愿,你,你这么上纲上线,耽误的是咱俩家孩子的名声啊。” “我儿子好不容易考上211,你女儿没考上,你就是嫉妒,想来泼我家的脏水!没门!”她又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,看样子是王拯的妈妈。 家长会的时候李勤远远见过一面,那是个优雅温柔的女人,没想到骂起人发起疯来和刘菡梅又很像。 夫妻俩软硬兼施,想要掩藏儿子的糊涂错事。 “滚!滚!滚!” 刘菡梅端了盆水打开门往外泼,“这件事没完!你家王拯不站出来道歉我是不会让他好好上大学的!” “刘大姐,你就别折腾了,这不什么事都没发生吗?你看这样行不行?这两万块钱,当我家给的赔偿费了,你家李勤也该上大学了,就当我们资助她了。” 李勤趴在床上,看着封闭小窗户飞着的蚊子,耳边是三人交谈吵闹的碎语。 听到两万块钱,她的眼眸动了动。 下一秒,刘菡梅毫不犹豫地把钱砸到了男人脸上:“滚蛋!出去!你们都给我滚出去!” 李勤以为昏暗疼痛的记忆早已模糊,却在跟赵客说起时那么清晰,没有亲眼看到的画面都好似见过,她掰着指头跟他算:“那一年,刘菡梅在县里一家游泳馆打工,大堂捡客人脱掉的鞋子,夹上牌子放进屋里鞋柜,那房间小得很,脚气窜着汗臭味,不分冬夏都待在里面。” “那个时候,她一天的薪水是40块钱,工作8小时。” “王家给的钱是一年四个月15天,是4000个小时给人弯腰捡鞋。” 李勤与赵客对视,“那时,我很希望刘菡梅收下那些钱,我会心安理得地怨她什么也不问就打我,我可以不用发愁暑假打不了工没钱读大学的问题,但是她一点都没有犹豫,抬手就把那些钱扔出去了。” 赵客的喉头发干,看着她平静叙述的面孔,心微微打颤。 “后来王家受不了她三天两头上门撒泼打滚,胡搅蛮缠,趁夜搬走了,搬走前两天,刘菡梅去找他们理论,被王家找人打了一顿,鼻青脸肿瘸着腿回来了。我的伤好后,偷偷跑去电子厂打工挣钱攒学费,打了快有一年,回来刘菡梅却不在家,你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吗?” 赵客失语,摇了摇头。 “她这个人认死理,王拯不向我道歉,她一天都不会放弃,不知从哪打听到王家搬去了西南小城,不认几个字更没出过远门的她去寻人了。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么磋磨,跑了快两年才回来,人瘦了一大截,死之前都还在跟我交代:勤勤,你的清白很重要,不能让那种人渣玷污了,你得找到他,让他跟你道歉,听见没。千万不能像我,背了不好的名声,一辈子都抬不起头。” 李勤几乎都忘记了王拯的相貌,除了高考后那密不透风,令人绵密疼痛的小屋,一切都模糊而遥远,飘着浓烈的苦艾草味。 她坐在床边,看着形销骨立的刘菡梅,片刻点了点头。 “我知道。” 她看着刘菡梅闭眼,死掉,嘴边